苍山负雪,浮生未歇

【原创】玄阳·敛阴瓶 第三章

第二章阅读量比楔子大?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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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设定参照《镇魂》​,避雷预警
*首次发文,坑品极差,逻辑混乱,小学生文笔​,更新不定期,一切看心情
*为避免引起误会在此说明,文章部分设定与《镇魂》​相似,但剧情绝对不同,接受不了请出门左转找甜甜,勿撕,感谢
*请在打开正文前将上述三点读三遍​
*第四点可重复三次​

*考虑好了?

*你确定?

*那我们开始吧​

第三章
​秦铭注视着少年抿着嘴唇跟着徐其毅离开房间,抗议的声音被男孩默默吞进肚里。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哪怕外在的经历拼命将他向另一个方向塑造,流淌在他血脉里的本性也永远不会被磨灭。就像是顾极,看起来那样绵软隐忍的一个少年,在触及其底线时,不论迎接他的是怎样的狂风骤雨,他也会倔强地守住他的本心。秦铭与顾极父叔都有交集,其父凌云傲骨、其叔君子端方,都在顾极身上有所体现。六年前,其父在雪地里跪了一日一夜,只求秦铭能够将顾极带离泥沼,让他无知无解,浑浑噩噩干干净净地走完一生,护他一世周全。秦铭不知道自己将顾极重新带到这个他本不应接触的世界是对是错,但在外强中干的顾家和违背诺言之间,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他别无选择。
而且,他的时间已不多。
“让徐其毅和顾极一起,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秦铭抬头,看见茅箭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贯的讥诮,不知是在嘲笑这世间还是在嘲笑着自己。不等秦铭回应,他便大步走进来,坐在秦铭对面,脚毫不客气地搭在了秦铭的书桌上:“那两小子互相看不对眼,你就不怕徐其毅的脾气一上来,今晚就把顾极的铺盖卷收拾了扔外面去?”
“他们会成为好搭档的,只是需要时间。”秦铭冷淡地瞥了茅箭一眼,“把腿放下去。”
茅箭耸耸肩,听话地放下腿,忽然看见桌上那两杯一口未动的茶。
“每次都倒茶,你也不想想你的茶谁敢喝?”他摇头啧啧道,直接伸手端起一杯,一仰头喝得一干二净,愣是把茶喝出了“一举累十觞”的味道。秦铭看着他拿袖子擦擦嘴,随意地把茶杯朝他扔来,一伸手稳稳接住,微微挑眉:“你还真是……放荡不羁。”
“我放荡不羁又不是第一天了,你难道是今天才认识的我?”茅箭不在意地一笑,随即满足地摇着头咂嘴回味道,“‘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这茶淡碧浮晃、芳香馥郁,是药族圣树茗生树结成的茗生茶,香醇甘美回味悠长,有固魂养气之效,十年孕育也不过结得十斤,药族族长杜仲专门送给你,你却拿来给那些不懂行的小孩儿,实在是暴殄天物。”
秦铭闻言怔了怔,低头看那桌上的清茶,火光在茶水里雀跃,水光流转,带着琉璃的色泽。他忽然想起当年品茶课上那人一口饮尽了满满一杯茗生茶,咂了半天嘴也没尝出味来,气得蓂荚先生连连摇头,直呼牛嚼牡丹;那人也不着意,只是倾身过来悄悄说那茶还没花戴酒入味,一个劲儿撺掇他和他一起偷跑去妖市找白堕买酒喝。他垂下眼眸,端起杯与那人一样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茗生茶,温热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去,他没尝出回甘,口里倒被回忆的苦涩填满。他默默将杯子放回去,淡淡道:“你若觉得好便拿去罢,反正我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茅箭的笑意一滞,脸色慢慢沉静下来。他双手交叉前倾靠在秦铭桌上,认真地直视着秦铭的眼睛:“我建议你去找容先生看看,他当年承了你的人情、必不会泄露消息,而且他还是一代医圣,容家又名医云集,总会有办法的。”
秦铭摇摇头,不想纠结于此话题。茅箭与他共事十余年,对他的脾气摸了个透彻,便也不再劝他,重新靠回椅背上问道:“说吧,你让白龙干嘛去了?”
秦铭抬眼看他,茅箭看见他的眼神,耸肩笑道:“我又不是那些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儿,当然不会简单地认为只是这次任务棘手耽搁了时间。白龙尽管性子仁善羞涩天生厌杀,身上没有半点蛇族的气质,跟兔族一样温和,但好歹也是女娲嫡脉,收拾一个小小的落尸鬼哪需要这么长时间?再加上范落距离玄萌不过百余里,我便想,你必是让白龙代你去拜访东篱先生了吧?”
秦铭垂下眸,没有回答。茅箭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轻笑一声:“东篱先生是鬼族四圣之一,也是最避世的一位;当年戴肃玄君刚刚即位便遇上黄泉不稳鬼族动乱,为安定玄界亲自来到玄萌请东篱先生出山,候了三日,结果只得了‘人谋天成’四个字,连东篱先生的面都没见到。你想请东篱先生出山,却只派个乳臭未干的小蛇妖,东篱先生能答应你吗?”
秦铭不答,轻轻一挥手,那几个茶杯便消失了,只剩下瓷釜仍在风炉上细细烹煮。茅箭的表情渐渐从轻慢变成震惊,随即肃冷下来,下颌绷紧,带着金属的锐利。
“你答应了东篱先生什么?”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直视着秦铭。秦铭淡淡地回望着他的眼睛,看见他浅褐色眼里的隐隐怒气。“你放血了,是不是?”
秦铭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轻叹。茅箭聪明,当年他手下十八鬼将,只有他最懂得他的心思,他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惜违反玄界法令,强行把他保到玄案处来。可是茅箭太聪明,所以秦铭的很多事都瞒不了他,一如很多玄界的暗流涌动能被茅箭一眼看个透彻,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站起来,平静地与直起身的茅箭对视:“我将你从房卒带出之时便告诫过你,别把聪明变成愚蠢。”
茅箭怒极反笑:“那你呢?看不破是非善恶,妄图以一人之力对抗世间芸芸众生,想要以一肩之力扛起世间巍巍高山,企图以一己之力洗涤世间肮脏污秽,你以为你自己是愚蠢还是聪明?”
秦铭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瞬移到茅箭背后三步,背对着匆忙转身的茅箭。他负着手,眯眼眺望远处,哪怕这门这墙这房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仍能隔着山河远阔看见那一抹初生的朝阳。
“有些事,你明知无法改变却依然要为之奋斗;有些路,你明知会遍体鳞伤却依然要走;有些现状,你明知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无能为力却依然要与世间诸神对立;有些未来,你明知黯淡无光却依然要向着前方砥砺前行;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你愚蠢你执拗,不过是因为你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有光明有公道有希望,所以你愿意用尽一生为之努力。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秦铭回头看着茅箭,那个十二年前便投身于他麾下的鬼族翊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哪怕永世承千山之重迎惊涛之怒,吾往矣。”
“就为了那些人?”茅箭冷笑一声,讥讽与痛楚在他脸上交替,“他们当年是怎么对你、对我们的,嗯?就为了那群忘恩负义的畜生,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生命有多贵重,当年十八将第一次聚齐时你就告诉了我们,怎么,你自己居然忘了吗?”
“时光流转纵横万年,纵有万古云霄,一家一国的兴衰便不足为道;横有千人往复,一人一身的死生便不值一提。”秦铭想起那些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下属,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但他眼前随即闪现过一人白衣袂袂站于悬崖之上,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眉眼间又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柔缱绻,“我时日无多又无牵无挂,若我一人之命能换两界数十年平静安宁,倒也值得。”
秦铭转过身,伸手打开房门。
“那我们算什么?”茅箭的声音低下来,“我们,玄案处的所有人,我们算什么?”
秦铭刚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茅箭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与悲凉:“我就知道,说什么我们是家人,说什么互相扶持一起担当,不过都是你唬小孩的说辞。我们在你心里,不过就是几只你救回来的阿猫阿狗,只能帮你守守门看看家,却永远也没有你和并肩作战的资格。”
“不,你错了。”秦铭回眸看着茅箭,“你们一直和我并肩战斗着,我们是战友、同僚,也是家人。”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保护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和你一起?”茅箭急声询问,秦铭在那一瞬间看见当年十八个少年昂起的脸上熠熠的眼睛。
“因为,”秦铭回过头,打开了房门,“你们不是神。”你们不是神,不是妄图挑战这个世界的神,所以你们不能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不能淌入翻滚不息的黄泉,不能与整个世界对弈,不能手起刀落剖开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跳动的心,脸上不变笑意。所以,请让我一个人踏上这漫长而幽暗的征程,让我挡在所有人面前,开始这一场与诸神为敌赌上一切的棋局。我失去了一切,未来无星无光,尽可以踽踽独行,可你们的路,还很长很长。
徐其毅和顾极还在楼下,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资料,一个趴在长桌上背对着对方,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其毅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在看见秦铭的一瞬间立刻弹跳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大人。”顾极看见秦铭,立刻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匆匆点头打了个招呼:“秦……处长好。”
秦铭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转过脸看向徐其毅手中的文件。徐其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忙解释道:“不是案子,只是异监处的一份异样报告。”他立刻拿起那份资料快步上前双手呈上,秦铭接过,随意地翻了翻。异监处与玄案处都是处理玄界与阳界之间的事务的机构,但是异监处的历史远比玄案处长。已存在了上百年的异监处完全由玄师组成,通过监测能量波动来寻找鬼族的蛛丝马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玄师开始忘记忘却自己的能力而完全仰仗于机器设备,这就导致异监处经常检测出异样但不知异样缘何而来,或明明发生了大案却查不出一丝端倪。在这些时候,异监处就会写一份报告上交给玄案处,玄案处就会派人去核实,在得出是何物作祟后再分配任务等。秦铭快速地扫视一遍异样报告,在看见“邯阳大学”四个字时皱起了眉:“你和顾极去看看,事关学校,务必用心。”
“是。”徐其毅应下,从秦铭手中取回报告,立刻扯着顾极就往外走。顾极愣了一下,沉下脸使劲抽开手,抢先走了出去。徐其毅脸色登时不甚好看,只是碍于秦铭在场不好发作,便满脸不悦地跟上。秦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看楼上,房门依旧紧闭着。他垂下眼眸,迈步向楼外走去。茅箭与他在年少时便已相识,曾是上司与下属,但现在更像是朋友与同僚。茅箭经历了太多阴暗见不得光的事,这让当年那个一心向阳的少年对这个世界持以怀疑与不信任的态度,这个态度也在某些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徒弟徐其毅。秦铭不怪他,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后还对这个世界满怀憧憬与希望而没有丝毫厌恶怨怼的人,要么是本心坚定矢志不移的圣人,要么是缺心眼的傻子。但他也希望茅箭能够听从他的调令,尽心尽力地完成他补下的任务,帮他下好这一盘棋局。
毕竟,冬日未尽,暗流涌动,人人知道大厦将倾,却没人知道其倾颓崩溃之日,将在何时降临。
秦铭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城市的边界。时至立秋,夏日的高温仍没有减退的迹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着短衣短袖行色匆忙,看见这个夏日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有些许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然后又转过头,继续想着自己的四六级单词、自己的股市k线图。世人过得匆匆忙忙,闷着头一路冲向未知的终点,连自己的现在都来不及细看,更别提其他人的衣食冷暖、喜怒悲欢。秦铭经过一条小巷,习惯性地向里面看去,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哟,你小子命挺大啊,这么打还没死。”一群染着黄色头发的人围成一圈,透过人缝,秦铭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年。一个黄发男子狠狠踹了少年一脚,少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钱呢?”
少年没有回答,男子弯下腰揪住少年的衣领,把他提得半坐起来:“我问你钱呢?!”
“想知道啊?”秦铭看见少年血迹斑斑的青白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刘海挡在他的眼睛,潇洒而痞气,“跪下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男人背对着秦铭,秦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看清他微微颤抖的背影。他猛地把少年往地上一砸,怒吼道:“给我往死里打!”
邯阳的商业与教育业极其发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但邯阳的阶级也格外分明。市中心秩序井然繁华熙攘,而城市的边界则是野兽的家乡,邯阳本地人都称那里为丛林。在丛林里,没有法律没有规矩,所有人都信奉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整个邯阳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丛林。秦铭沉默了一瞬,迈步走进小巷。这本不属于他的管辖范畴,但少年扬起的嘴角忽然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少年,永远的少年。
铁棍拳脚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却似无知无觉,始终以一种冷静得骇人的态度注视着领头的男人。秦铭走到男人身后,少年看向他,隐藏在刘海后的目光最开始漫不经心,可在看清来人的下一秒,他的目光一下子僵直了,无数种情绪透过碎发出现在他几乎与乌黑的碎发融为一体的乌黑的瞳仁里。这不像是初次见面应有的目光,但秦铭确信自己确实未曾见过这个男孩。他看向那个少年,少年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回望。少年轻轻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
那些人看见秦铭,充满敌意的目光齐齐射来。秦铭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男人回过头,看见陌生人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愣了一愣,立刻恶狠狠地威胁道:“少多管闲事,滚!”
“是你们该走了。”秦铭平静地回应,随即走向那个少年。有个人伸手想拦住他,秦铭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便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
“你找事是不是!”看见那人哀嚎着抱着手跪下来,其他人都从少年身上起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秦铭轻轻拍了拍手,转过头看向领头的男人,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威压。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他声音很轻,男人却震悚了一下。秦铭回过头走到少年身边,像是遇见了杀神,秦铭所到之处,人们情不自禁地后退,让出一条道路。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左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明显已经断了。秦铭伸出手想挽起他的裤脚检查,少年却猛地推开他,手撑着地连连向后挪,颤抖得更加厉害。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看,秦铭都知道那些人正在离开。面前的少年脸上泛着带有死气的青白,关节僵硬动作笨拙,还有着一双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
这可不像是个活人。
秦铭闭上眼,暗自用袖中的刀划破指尖。血腥味在他的鼻尖萦绕,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猩红,以及一簇跳跃的微弱的亮白。秦铭愣了愣,封上天眼。他在玄阳两界行走十二年,见过的死人绝不算少,也练出了一双能够轻易分辨死人活人的眼睛。可面前的这个男孩却让他看不清楚。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活人应有的生气,可秦铭却能够清晰地看到见身上的虽不稳但确实存在的生魂。他就像是独立于人鬼之外,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竟让秦铭也看不懂了。既然看不懂,便不必看。秦铭取出钱包,把重要证件和卡拿出来,剩下的放在少年边上。他不再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少年,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管这些事。他的时间不多,所以他只能尽全力用他最后的年月去努力实现他和那个人早就规划好的蓝图。
“这里有钱,去医院看看,把伤治了。”他站起身,转身离开。刚刚迈开步,少年便叫住了他:“喂。”
秦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身后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艰涩,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谢谢。”
秦铭垂下眸,重新迈开步伐:“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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